红军

残阳读书│好一位当年红军尕妹妹

  【残阳絮语】现在还有小青年愿意看、愿意听这样反映革命战争年代年轻战士的故事吗?

  我们这一辈基本上是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但今天看这样的故事,还是禁不住为这位在战斗中受伤与部队失散的“尕妹妹”难过。与同志失散了,又被逼为人妻,从此默默无闻于民间,知道新中国在北京成立了,竟然也不能去找回部队!她只好将心系于自己家乡的母亲,13岁与妈妈别后,六十六年不见,只能思念……

  寻部队不能,找母亲不得,组家庭不幸……“尕妹妹”经历了人间何等悲剧!

  文中提到,后来政府经过调查认证,认可了“尕妹妹”的曾经的军籍,给予她生活补贴,2000年是300元。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尕妹妹”如果还活着,也应该是一百零几岁的寿星,我心想,她应该享受怎样的改革开放成果啊?!

  
红军女战士周振翔
  
摘选书目:《陇上巾帼春秋》
作者:杨迎勋   
  
  也许,岁月能改变山河,但历史将不断证明,有一种精神永远不会失落,那就是举世闻名的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精神!也许,时间会冲淡记忆,但人们绝不会忘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队伍中女红军战士不屈生命的悲壮故事!
  时代的车轮跨入新千年的喜庆时节。我在张家川回族自治县这块梦牵魂系的土地上,寻找到了1933年秋季在氓县红崖战役中失散的红军第四方面军女子先锋团女战士周怀女,正名周振翔。望着这位饱经沧桑的当年红军尕妹妹,我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力量,一种强烈的震颤……
  

  老年的红军女战士周怀女

  注:图片摄影杨迎勋

  跟着姑妈当红军 
  
  1920年5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周怀女诞生在四川省通江县沙溪区周家庄一个贫苦的回民家庭,在她童年的记忆里,红军队伍当排长的发芳姑妈是一位飒爽英姿的“花木兰”。1933年2月,刚满13岁的周怀女听说姑妈所在的红军队伍要到相邻的南江县集结出发,经常听姑妈讲革命真理的周怀女更坚定了她人生的志向,跟上发芳姑妈参加了红军第四方面军女子先锋团。
  大巴山的早春二月,春寒陡峭。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出来为红军队伍送行,周怀女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她的妈妈,突见妈妈挤在人群中哭成泪人儿。她大声喊:“妈——妈——妈!我跟姑妈去当红军啦!妈妈流着泪水挥动着手说:“怀女娃儿,跟紧姑姑别掉队,等胜利了,回来吧……”,还没等妈妈说完,她已被拥出了村。
  周怀女参加红军后,被分配到红军医院当上了护理员,跟随红军队伍转战南北,学会了打枪,学会了打草鞋,学会了在悬崖峭壁上攀援,学会了在战火中护理红军伤员,还学会了许多红军歌曲。红军战士在艰辛的长征途中从她和一位叫冬妮的女红军宣传队员的歌声和舞姿中得到了勇气、力量和欢乐。女子先锋团王媛泉团长还给她起了个像男红军战士一样坚强的名字叫周振翔,她一身戎装而不掩女色,在长征途中,红军战士们都称她为“小百灵”和“小红豆”,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满灵气,是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小尕妹。
  红崖战役掉了队 
  
  1933年秋月,红军第四方面军越过了雪山和草地,挺进甘肃岷县时,突遇国民党马匪的围追堵截。红军队伍与国民党马匪死拼的“峨江红崖战役”打响了,红军队伍边打边走,跋山涉水长征急,十三岁的周怀女紧紧拉着发芳姑姑的手,在战火中飞奔冲锋;她们突过岷江,刚进入岷县红崖险道时,周怀女的双脚肿得像两个冻萝卜,气喘吁吁,两眼发昏。两只脚踩在酸刺上,脚底部被又尖又长的酸刺穿透,剧烈的疼痛顿时将她击倒。
  这时数以千计的马家匪军重重围上来了,面对凶残的敌人,红军队伍奋力还击,战斗非常激烈,红军第四方面军在岷山红崖战斗中殊死拼杀一天半,终于冲出包围,而周怀女因昏死过去掉了队。她被一阵寒风吹醒过来后,一双脚早就被野外严寒的天气冻得红肿化脓了,而且三天两夜没有吃一口饭,她就像散了架一样,没有一点力气,每行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她说:“我爬着,双手紧抓着野草去前进寻找队伍的时候,我一个十三岁的娃儿,要向前一步比过雪山、草地苦多了。也难多了啊!”
  周怀女生的欲望使她强打精神又咬着牙往前爬,红崖距岷县县城只有两千多米,她竟爬了两天一夜30多个小时,血水、汗水和泪水一起流,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发芳姑姑的红军队伍,待胜利了,她要投进妈妈的怀抱!想起妈妈的时候,她更有劲了,向前,向前,朝有人烟的地方前进!然而残酷的战争粉碎了她的梦想。
  
油画作者:张大中
  没有爱情的婚姻 
  
  掉队后的周怀女是有幸的,正当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岷县县城开小旅店的甘肃省张家川回族自治县渠子乡农民何成禄见到满身是血的周怀女,便收留了她。这位善良的回族中年汉子,给她疗好了脚伤,安排到店里当了洗衣工。
  1935年10日,何成禄见怀女这位川妹儿与侄儿何守福年龄同岁时,便携带着只有年仅15岁的周怀女,千里迢迢来到张家川县渠子乡上渠村,硬让怀女与侄儿何守福成了亲,可是这桩没有爱情的婚缘,使这位红军川妹儿受尽人间的苦头,何守福性子耿直暴躁,怀女稍不留意就被打得皮青脸肿,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她忍受着直到1938年女儿何改改出生,她想有了孩子就会好些,然而,三天两头丈夫的毒打使她实在受不了,内心巨大的孤独和婚姻失败的苦痛的折磨,她想妈妈,思故乡,盼红军队伍的思情更加浓烈,她常常抱着村边的白杨树,望着大巴山的故乡,禁不住失声痛哭;她抱着女儿三次跑出村外50多里,想奔跑到四川去寻找妈妈,一次又一次被何家的人抓了回来。就这样,她苦苦地在大山深处苦熬了18年,才盼到解放军解放了张家川县渠子乡。
  解放了,受苦的人儿当家做主了,她想到大巴山的通江去看看妈妈,可哪儿有盘缠?加之在红军长征途中,怀女的腿脚被摔伤过,天一凉,连腰都直不起来,要见亲娘难上加难啊!没有爱情的婚姻使她的心中在流血!
  年轮已至1958年,何家福也不愿维持这桩失败的婚姻,他离开怀女,上门当了别人家的女婿,终于结束了这段不幸的婚姻。从此,怀女和儿于何清海、儿媳喜喜日夜相依为命,真情无价,还不时地传出她吟唱的“红米饭啦,南瓜汤,唠嗨唠海,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啦……”的红军歌谣。
  
  情浓于血思亲娘 
  
  周怀女自嫁给何守福后,她从没有向人们说过她曾是女红军战士,当我紧握着这位红军妈妈的那双凝着乌紫的血痕的手,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里早已充满了泪水,半响才迸出一句“周妈妈,你咋不向党和政府要待遇啊!”周妈妈却说:“杨部长,60年前,我听说红军的队伍长征胜利了!全国胜利了,毛委员在北京城当上国家的领袖!全中国解放了,我才将跟着姑妈当红军的身世讲给了村里的人,但最是我思念的还是大巴山的妈妈哟!”说着周妈妈又在抹泪儿。
  直到1980年,她弟弟翻山涉水寻找到姐姐周怀女,兰州军区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拍摄《再说长征》专题片时,从原女子先锋团王媛泉团长、吴富莲政委、何福祥营长等红军干部的采访调查中,才证实了周怀女是红军第四方面军在岷县红崖战役中失散的红军战士。她的儿子何清海告诉我:“我娘最苦的日子都熬过了,现在日子也好过了,而我娘思念我外婆的泪水更多了。”
  1980年以前,政府发给她每月30元钱的生活补贴,后来增加到100元,1995年增加到125元,到现在的330元。她总是说:“那么多的红军战士都牺牲在长征路上了,我还活着,这是我的福啊!可六十六年过去了,我至今没有去一次四川通江,没有见过妈妈一次面,我想妈妈,想回家啊!日日夜夜想妈妈哟!”
  哦,这位80多岁高龄的红军妈妈对妈妈的思念尤如星光一样灿烂。思念越深,疼痛越深。红军尕妹妹,周妈妈呀,您六十六载的追求和抗争的血与泪,吟唱着一首永不褪色的母亲之歌!